后疫情時代，中國郵輪經濟路在何方？
游客與長江黃金5號郵輪合影留念
行駛在長江三峽上的郵輪
長江三峽郵輪
受疫情影響，全球郵輪產業遭受重創。但疫情只是階段性的，不會改變中國乃至全球郵輪產業長期向好的趨勢。中國目前已經成為全球第二大郵輪客源市場，郵輪旅游發展潛力巨大，廣大郵輪從業者、相關研究機構對中國郵輪產業發展充滿信心。
一、疫情對郵輪經濟的影響
1.對郵輪運營的影響
新冠肺炎疫情使全球郵輪大范圍停航。中國市場全面停航是在今年1月29日，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恢復。全球范圍內是從3月13日CLIA（國際郵輪協會）發布公告起，郵輪市場基本進入停航階段。4月14日，美國CDC（疾控中心）再將郵輪禁航令延長100天，6月20日，CLIA宣布郵輪成員9月15日之前全部停航，7月16日，美國疾控中心又宣布郵輪履行禁航令延長至9月30日。
主要郵輪公司目前的情況是，嘉年華郵輪針對不同地區航線有不同的停航時間，公主郵輪、諾唯真郵輪、歌詩達郵輪等各家郵輪公司，或者取消2020年度秋季航程，或者停航至7月31日。
根據國內外相關媒體報道和各家郵輪公司通報，截至5月，全球發生過新冠肺炎疫情的郵輪有41艘，在區域分布上，北美、加勒比海等地相對比較集中，亞洲也有幾艘郵輪受到疫情影響，影響較大的是“鉆石公主號”“大西洋號”。
2.對郵輪經濟的影響
全球幾大郵輪公司都是上市公司，通過他們的一些財務報表可以看到，疫情對各家公司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像嘉年華集團出現了成立以來的首次虧損；皇家加勒比郵輪第一季度虧損14億美元；諾唯真第一季度虧損18億美元。在北美，將近一半游客選擇退票，一半游客選擇推遲出行。疫情對郵輪公司股價也造成了巨大影響，部分郵輪公司宣布破產重組，包括比較有名的普爾曼郵輪公司。
疫情也對我國郵輪港口產生巨大影響。我國郵輪市場發展相對不太平衡，長三角、環渤海、珠三角區域相對比較發達。疫情發生前，很多港口已處于虧損狀態，因為整個郵輪港口投資非常大，在發展不太好的地方虧損情況很明顯。受疫情影響，我國郵輪全部停航，港口失去靠泊費和游客服務費，郵輪相關進出境免稅業務暫停。
3.郵輪公司采取的應對措施
郵輪公司無法獲得各國支持政策。美國政府3月6日、18日、27日，分別出臺83億美元、1000億美元、2.2萬億美元經濟刺激法案，包括向扶持受疫情沖擊的企業提供5000億美元貸款，但是郵輪公司不在其內，更何況注冊地都不在美國的郵輪公司。
在此背景下，各家郵輪公司不得不開始融資。全球最大的郵輪公司嘉年華集團，通過發行股票和公司債籌集到60億美元資金，并繼續與數家對沖基金談判。諾唯真郵輪以私募基金方式出售大量股份，動用了15億美元最新和現有信貸額度，同時與德國出口信貸機構簽訂信貸協議，將其3.85億美元貸款推遲至明年4月償還。瑞銀集團預測，在沒有收入的情況下，諾唯真郵輪的流動資金可以維持7到8個月。
郵輪公司還制定了削減支出的計劃，以降低成本。停航之后，各家郵輪公司基本面臨沒有收入的局面，嘉年華制定了削減10億美元支出計劃，同時推遲部分造船訂單，實施大規模裁員減薪，通過永久性裁員或者臨時性休假方式，削減員工規模。有些郵輪公司還計劃出售部分郵輪，如嘉年華集團在未來幾個月里，將出售13艘郵輪，約占整體運力的9%。
4.對郵輪旅游消費行為的影響
疫情降低居民收入預期，影響非必需消費支出。中國社會科學院旅游研究中心、騰訊文旅產業研究院發布的《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下的旅游需求趨勢調研報告》顯示，家庭預期收入和預期支出均呈增長趨勢，但較2019年預期增加指數明顯降低。2020年，我國家庭收入預期增長指數是102.5，較去年下降26.4%，家庭消費預期增長指數是137.5，比2019年調查數據下降10.6%。《報告》還顯示，疫情加重了游客對郵輪旅游安全的擔憂。
但是，郵輪旅游在歐美特別是在北美發展時間相對較長，北美中老年游客對郵輪這種旅游方式非常認可。所以疫情出現后，郵輪旅游北美市場在暫停情況下，游客退費比例不是太高，大多數人選擇延期。
5.對郵輪旅游市場的影響
疫情暴發以前，全球郵輪旅游市場保持穩健增長，國際郵輪協會對全球郵輪市場發展保持非常積極樂觀的態度。結合一些報告看到，大家普遍預測到2020年全球郵輪游客將達到3200萬人次，到2025年有望達到3760萬人次。但這次疫情對郵輪旅游在內的全球旅游業，都產生了大量的不確定性。根據WTTC（世界旅游業理事會）數據測算，今年疫情可能會導致全球7500萬名旅游從業者失業，全球旅游業GDP損失2.1萬億美元。
一項調查顯示，一大半以上旅游從業者表示，中國郵輪市場大概到明年能夠恢復到正常狀態。對于“郵輪旅游貴公司占比是否有調整”的問題，4月時，旅行社只有21%表示比重會增加，但是到6月，已達到35%，說明有更多從業者還是愿意堅守郵輪業務。在調查過程當中，對于“更青睞于短航程還是長航程”的問題，6月時，更多從業者青睞于短航程，比例占了73%左右，同時大家對MICE（會獎旅游）有比較高的期待。
二、郵輪防疫體系的構建
1.政府部門出臺郵輪疫情防控措施
與郵輪業相關的政府部門都出臺了相關防控措施，如中華人民共和國海事局3月發布了《船舶船員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操作指南（V1.0）》的通告；4月12日，交通運輸部、外交部、國家衛生健康委、海關總署、國家移民管理局發布了關于疫情防控期間針對傷病船員緊急救助處置的指導意見；4月22日，交通運輸部、外交部、國家衛生健康委、海關總署、國家移民管理局和中國民用航空局等六部門聯合印發了《關于精準做好國際航行船舶船員疫情防控工作的通知》。
地方層面，以上海為例，上海市文化和旅游局制定了《上海市郵輪旅游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指南》，涵蓋港口服務與管理等34項具體措施。上海寶山海關牽頭制定了《出入境郵輪衛生檢疫作業指引》，已經納入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總署《口岸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衛生檢疫操作指南》。上海市交通委員會配合國家交通部門制定了《國際郵輪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指南》。
2.各郵輪公司郵輪疫情防控體系構建
皇家加勒比國際郵輪1月23日發布通知，游客整個航行免費取消、全額退款，并提出相應退款服務，設立旅業振興專項資金。對船員也實行非常嚴格的健康管理和衛生防疫措施。郵輪專門設置隔離區、緩沖區，進行全面消毒和嚴格管理，隔離區設置106間獨立的隔離艙室。皇家加勒比在中國運營的航船，都可以做到100%新風進入，100%舊風排出，空氣不在客房之間循環。同時，皇家加勒還與諾唯真郵輪展開合作，成立“安心起航專家組”。
歌詩達郵輪從1月22日起對所有游客進行體檢，并做了很多其他工作，比如增加廚房、衛生間和公共區域消毒頻次，對門把手、椅子的扶手進行全面的消毒和清潔工作等。
云頂郵輪集團率先推出疫情防控細則，他們的船隊，特別是星夢和麗星郵輪，都可以實現客房及公共區域100%室內外通風，在食品衛生、活動演出、醫療設施、船員防護等方面也都做了詳細規定。
三、后疫情時代中國郵輪業發展趨勢
1.郵輪衛生防控體系進一步加強
郵輪衛生防控體系會進一步得到加強。首先，游客和船員的防疫意識、安全意識將大幅度提高。疫情發生之前，郵輪上較為突出、集中發生的是腸道類傳染病，對此郵輪公司一直保持著高度戒備。新冠肺炎發生以后，郵輪公司開始對呼吸類疾病防疫體系進行有效防范，同時，推動郵輪衛生公共標準完善，推動郵輪港口軟硬件設施改造，如優化游客進出港流程、提升港口測溫等設施水平、強化對港口工作人員的防疫知識培訓。
2.郵輪旅游市場需求依然旺盛
世界旅游組織專家小組預測，到2020年第四季度，在疫情得到有效控制情況下，全球旅游業將會出現復蘇的跡象。其實，現在部分國家旅游業已經出現一些復蘇景象，但還是要加強疫情管控，如果疫情持續出現反復，可能對旅游業破壞非常大。
瑞銀集團研究報告顯示，在取消2020年郵輪行程的消費者當中，有76%同意郵輪公司用2021年業務代金券進行退款，選擇現金退款的比例僅為24%。“鉆石公主號”事件期間，澳大利亞對游客調查顯示，很多游客對郵輪旅游依然保持熱情。4月20日，CruiseCompete網站數據顯示，2021年郵輪預訂業務量比2019年增加40%。5月11日，美國金融博客網站報道了嘉年華集團擬在8月起恢復部分航線后，郵輪預訂量3天增加6倍，預訂量與去年同期相比增加200%。
總體來看，在北美和部分歐洲區域，大多數游客和當地居民對郵輪旅游仍比較偏愛。他們希望在疫情結束以后，能夠繼續選擇郵輪出行。
3.中國郵輪旅游市場或將穩健恢復
有專家認為，疫情只是階段性的，不會改變中國乃至全球郵輪產業長期向好的趨勢。也有一些專家分析，在疫苗沒有出現的情況下，郵輪旅游的恢復是暫時性的，只有疫苗出現后，郵輪旅游才可能真正實現長期向好發展。
經過2009年H1N1流感，疊加2008年經濟危機，郵輪市場整體表現出比較強的韌性。中國旅游業發展已經進入大眾旅游時代，郵輪旅游從原來面向高端游客，走向普通大眾。郵輪旅游整體口碑和性價比較高，游客滿意度比較高。所以，中國郵輪市場或將在疫情結束后穩健恢復。雖然也有專家認為，中國郵輪市場會出現井噴式恢復，但筆者判斷，郵輪旅游在中國市場還處于培育和發展階段，還沒有像歐美那樣進入成熟期，目前中國游客對郵輪旅游更多是嘗鮮、體驗式的。當然，中國已經培育出一批郵輪“鐵粉”，只是數量相對比較少。
4.人們依然有較強出游意愿
今年五一期間，全國累計接待國內游客1.15億人次，這是在沒有恢復跨省游情況下的數據，累計實現國內旅游收入475.6億元。在疫情防控常態化前提下，國內旅游市場基本恢復到去年同期50%。端午假期，全國累計接待國內游客4880萬人次，累計實現旅游收入122.8億元。
5.中國本土郵輪船隊加快發展壯大
疫情發生之前，全球三大郵輪建造商、造船集團訂單排到了2027年，想要購買一艘郵輪，特別是很多中資企業想要購買一艘郵輪，選擇余地非常小，或者船噸位很小，或者非常老舊。
目前，中船集團收購了“大西洋號”和“地中海號”，福建企業藍夢郵輪收購了“鉆石輝煌號”等。受疫情影響，國際郵輪公司開始出售郵輪，這是國內企業很好的介入時機，借郵輪股價大跌之機可以加速對國外郵輪公司股份的收購，或者直接并購中小型郵輪公司。
四、未來中國郵輪經濟發展建議
1.加強郵輪產業頂層規劃
郵輪產業不僅僅涉及旅游，其產業鏈非常長。郵輪業是服務于海洋強國、長三角一體化等國家戰略，服務于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和“一帶一路”倡議的有力手段，是統籌協調國內外資本、人才、技術、平臺各類優勢資源，助力對地方政府相關運營和配套企業發展的有力支撐。
在國家層面上，推動郵輪產業高質量發展，建立相應體制和機制，尤其是整合幾大央企郵輪產業資源。希望國家建立郵輪產業投資平臺，協調推動國產郵輪研發設計建造、供應鏈發展、民族品牌和龍頭企業的培育，建設郵輪產業高質量發展“國家隊”。
國際郵輪協會每年都會發布一份有關郵輪經濟對全球或者對當地政府經濟貢獻度的研究報告。雖然出于避稅等原因，郵輪公司通常注冊在一些島國，但在就業機會、衍生產業發展、制造業發展等方面，郵輪產業對地方經濟起到非常大的促進作用。如果把郵輪產業看成是戰略性支柱產業，今后可能發揮更大作用。
現在，各部門對郵輪產業都有所支持，交通運輸部出臺多個文件；上海、天津以及深圳、廣州、廈門等城市，都出臺了相應政策文件。如果能夠從國家頂層規劃角度進行產業設計，更有利于發展中國本土郵輪產業。
2.加大對中資郵輪發展的支持力度
目前，我國在郵輪購置稅、郵輪報廢期限等方面都有具體規定。筆者很期待對中資郵輪有一些專門政策，鼓勵中資郵輪公司參與南海島礁開發，形成具有中國特色、國際吸引力的郵輪旅游目的地。加勒比海很多島國就是依靠郵輪旅游促進當地經濟發展的。這些島國資源非常貧乏，甚至連飲用水都需要從外島進行補給，但由于發展郵輪旅游，當地社會經濟有了很大的發展。
3.加大對郵輪產業的融資和稅收支持
郵輪具有資金密集型特點。為了滿足郵輪產業投融資需求，可發揮國家產業資金及各項金融資本的作用，吸引跨行業多領域資本，建立郵輪產業多元化投融資體系，包括鼓勵建立市場化運作的郵輪發展基金，支持社會多元化投資郵輪產業。
4.加快提升郵輪旅游消費市場信心
旅游安全是直接影響人們出游意愿的。如果消費者對某個產品的安全性抱有一定的懷疑，會抑制出游動機，影響目的地選擇。
“鉆石公主號”事件后，人們對郵輪出行的安全性有一定程度的擔憂，這對郵輪旅游發展不利，但長期來看影響有限。隨著疫情過去，游客對郵輪旅游的需求會逐步恢復，行業也需要一定的自我修復，不斷提振市場信心，增強游客的安全感。為此，可以增加正面宣傳引導，比如請疾病預防專家介紹郵輪的安全性、疫情后乘坐郵輪需要注意什么；出臺郵輪衛生檢疫報告；在安全情況下，組織郵輪開放日活動，邀請市民和媒體體驗一下郵輪的安全設施。筆者很期待郵輪公司近期發布對未來中國市場投入和新船部署的計劃，以提升市場信心。
5.加強郵輪衛生風險防控體系建設
加強防控體系建設，包括完善游客、船員信息追溯系統。口岸部門應利用大數據技術，要求郵輪公司、旅行社提交船員、游客信息，進一步完善可追溯管控機制。還應強化郵輪突發衛生事件聯防聯控工作機制，依據不同情況啟動預案，構建一套完善、科學、實用的國際郵輪疫情風險評估方法及程序。其實，防控工作可以利用相應技術、數據，對風險進行早期評估、定期動態評估，進一步加強防控措施，把危機應急管理提前到風險管理。
6.進一步加強郵輪母港衛生管理
防控體系建設中，還要增強母港衛生防疫控制，特別是將母港郵輪和郵輪母港公共衛生納入地方公共衛生安全體系，形成科學、實用的郵輪應急響應程序。
7.加快郵輪旅游產品創新體系建設
目前，從中國始發的母港航線比較單一。從上海和天津兩大母港出發的航線，多是以日本、韓國為主要目的地，從廈門、廣州、深圳出發，多以東南亞為主要目的地。對此，筆者希望推動郵輪旅游無目的地海上游政策，因為當前限制游客出行的幾大因素中，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休假時間。
目前由上海出發的郵輪航線，主體上還是以4晚5天航線為主，天津出發的以5晚6天航線為主，這樣的時間安排，使很多游客不得不請假出行。像上海、天津這樣的大都市地區，適合開展無目地海上游，比如推出兩晚航程，星期五晚上出發，星期天或者星期一回來，方便上班族體驗郵輪旅游產品。這種產品不一定是到一個具體的目的地，可能就是讓人利用周末時間適當放松、休息。
現在，不少著名的酒店特別是商務酒店，在周末的時候專門推出“周末體驗”，郵輪公司也可以借鑒這種做法，利用周末推出無目的地海上游等產品。這對于近期恢復郵輪旅游會有一定的積極作用。同時，期待政府主管部門能夠對無目的地海上游出臺相關政策，甚至針對特定郵輪公司進行相應的支持。
除了“周末體驗”，郵輪公司還可以開發一些郵輪長航線產品。一些郵輪從業者認為，如果要真正體驗郵輪旅游，愛上郵輪旅游，必須選擇行程相對時間長一點的產品。舉例來說，現在很多郵輪旅游產品是4晚5天，第一天上船時已經是下午，大家很興奮地在船上看看逛逛。因為郵輪很大，要把郵輪每個地方都了解一下，需要花很長時間；第二天完整海上日，會對郵輪有初步認識；第三天是到了目的地國家后的陸上游覽；第四天對郵輪熟悉了，才開始享受郵輪生活；第五天一早就回來。也就是說，旅客真正的興奮期、好奇感還沒有消失，航程就結束了，這讓人沒有辦法真正體會郵輪的魅力。可見，要真正培養熱愛郵輪、享受生活的人，郵輪長航線必不可少。
筆者還認為，要開發一些“一帶一路”郵輪航線。目前，我國航線比較單一，行業內可以就此進行創新。很多外國游客對乘坐郵輪到中國，還是抱有比較高的熱情，但是國內可停靠郵輪的港口比較少。希望有更多的地方重視創新打造有吸引力的旅游目的地。
中國目前已經成為全球第二大郵輪客源市場，郵輪旅游發展潛力巨大，廣大郵輪從業者、相關研究機構對中國郵輪產業發展充滿信心。（文字整理：胡昊 圖片：陳晨/攝）